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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陪著你就足夠了。”
他沒有說話，我看著他：“你聽到了沒有？”
“聽到了。”他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我剛才就已經預料到，把這些事情都告訴你，你就真的不可能再離開了，看來我是到死，都沒有辦法讓你走了。”
我捂住了他的嘴巴：“以後我們不要說那個字好不好？我們只要好好活著，每一天都要好好活。”
他似乎是傷感的，卻還是笑了一下，對我說：“好。我們好好活著。”
躺在這張大床上，他許是累了，吃了藥睡了。我沒有睡著，睜開眼睛看著他的臉，雖然說出口的話底氣十足，可是誰都不明白我什麽感覺，心如死灰。
☆、119.大宅交代他病情
大概是昨天夜裏睡得太晚了，一大早睡過了頭，我起來就看到陸彥回的臉，他看上去狀態比昨天好了，含著一點笑意看著我，竟讓我沒由來的有些酸澀。
我們有多久沒有這樣了？一覺醒來身邊空空蕩蕩，從早到晚，睜開眼睛到閉上眼睛睡覺，一直都是一個人。可是現在我終於又能夠回到他身邊了，像是得到了一件失而覆得的寶貝一樣，我對他說：“早安。”
“早安。”陸彥回吻了吻我的額頭，然後想起來什麽，對我說：“對了，高奇峰剛才打電話過來了，我接的。”
我看了看時間，已經十點多了，反正都遲到了，我也沒說什麽，其實我已經不太在乎工作時間了，昨天夜裏就想過這個問題，我動了辭職的念頭，現在只想陪在他的身邊，珍惜每一天。
但是陸彥回很顯然不喜歡高奇峰，他跟我說：“你們那個高總是最衣冠禽獸的，我起先以為他是個不錯的人，後來才知道他多齷齪，看到你跟他在一起我就生氣。”
我覺得有點好笑，問他：“他跟你說什麽了？”
“他問到你了，我就說你還在睡覺，昨天太累了，今天不去上班了。”陸彥回說這話的時間，多少帶了些賭氣和炫耀的樣子，讓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到底還是沒有瞞他：“其實高總是個好人，他對你說的那些話，都會我說了，他是故意氣你的，就是為了想看看你是不是來對我有感情，後來跟我一副暧昧的樣子，其實也是演戲給你看，想讓你吃醋來找我，我其實最感激他了。”
陸彥回眨眨眼睛，好一會兒才說：“好啊何桑，你們這是合夥來算計我呢，我竟然還真的上當了，我今天才知道原來自己這麽單純。”
我親了他一口：“你吃醋的樣子最可愛了，我好喜歡。”
他嫌棄地推開我：“快起床刷牙去，都沒有刷牙就吃我豆腐，便宜你了。”
我洗漱完，陸彥回在看電視，我跟他說：“我想辭職了，你怎麽看？”
他沒呮聲，我又叫了他一聲：“陸彥回，你怎麽不說話？”
“既然你說了高奇峰不是那種人，那你幹嘛不去上班？昨天不是還跟我說，這是你很喜歡的工作嗎，為什麽又突然不去了？”
我抿抿嘴巴：“就不想去了啊，我現在只想跟你在一起。”
陸彥回笑了一下，卻對我說：“別這樣，這就是我最不希望看到的了，我希望你安心尋常的過好每天的生活，最好習慣了忙碌，這樣萬一哪天我不在了，你也能……”
“陸彥回你還說！”我眼睛有點兒濕，他又恢覆了沒心沒肺的樣子：“逗你呢。不去上班正好，陪我吧，其實我還不樂意你見到那個姓高的呢，巴不得你一直在我邊上。”
我說到做到，真的給高奇峰遞了辭呈。他看到辭職信楞了一下，半天沒有打開來看。然後才問我：“不是吧何桑，我這是好心辦壞事了，原本是幫你和陸彥回重修於好的，現在他不讓你當我秘書了？所以你就辭職了？這也太過河拆橋了吧。”
他這話讓我十分不好意思，但又不想告訴他陸彥回的病，只好說：“我最近經歷了太多事情，也累了，想休息一段時間。”
高奇峰沒有堅持留我，嘆了一口氣，到底還是簽了字批準了。
不過陸彥回的情況比我棘手很多，他跟我不一樣，我只是一個不太重要的小秘書，能夠勝任那個職位的人數不勝數，可是他不同，他是陸方的總經理，現在的代表人，他如今生病了，陸方就亂了。
我問過他的打算，陸彥回跟我說：“陸勁暫時還不知道我的情況，我也沒有讓任何別的人知道了，可是這件事情，我不想再隱瞞，我得讓位。”
我有些難過，我知道他是如何從陸勁手裏把陸方的大權奪過來的，如果他的身體一直健康，又怎麽會選擇走到這一步呢？可是陸彥回是顧全大局的人，他知道如果自己不把公司交代好，萬一哪一天真的出事了，公司將會變成一盤散沙，陸方是他媽媽的心血，陸彥回對待陸方的感情有多深厚，外人都不能夠體會，我忽然心裏一陣難過，可是什麽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口，他卻反而來安慰我：“沒關系，你不是在我身邊嗎？”
我們主動回了一趟大宅，他爸並不知道我和陸彥回又經歷過的那麽多的事情，還以為我們是自從分居以後又開始在一起了，很是替我們高興：“好，桑桑終於肯原諒你了，你這個臭小子一定要好好地對待她，不能再對不起她！”
陸彥回對他爸還是那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不過到底還是不耐煩的擺擺手說：“知道了，煩死了。”
吃飯的時候，陸勁還是很熱情的樣子，仿佛他和陸彥回之間，沒有任何的過節，毫無嫌隙。如果不是之前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乍一看這個人，真的以為他和氣真誠，為人熱心善良。可是我現在只覺得這樣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你永遠不能看透他在想什麽，高深莫測，笑裏藏刀。
這一頓飯的過程中，陸彥回什麽都沒有說，直到吃完飯，他喝了一杯水才真的開口說我們來的目的。
“爸，我可能不能在任職總經理的位置了。”他這話是對著他爸說的。我看到他爸放下了茶杯，到底是見過世面的人，沒有一下子失態，而是盡量詳細了問：“忽然說這個，總得有個原因。”
陸勁和蕭萬珍都在，陸彥回也一點兒都不顧忌：“我生病了。”
他爸總算有些急了：“生病了？什麽病？很嚴重嗎？”
“腫瘤。我腦子裏長瘤了，能數的下去的，恐怕也不剩下多少了，所以總得把一些事情交代好。”他這話說的非常平靜，仿佛不是在討論生死，而是在討論天氣，我聽了心裏卻是一陣心酸，倉促地低頭喝了一口茶，舌頭被熱水燙得生疼。
所有人都是一副吃驚的樣子，他爸一下子站了起來：“這件事情是真的假的？你查清楚沒有？會不會是醫院弄錯了，你在哪裏查的？”
“錯不了，兩家醫院都確診了，而且黃耀都說，他沒有辦法。”
“什麽叫沒有辦法！黃耀這麽跟你說的？我非要打個電話問問他，我就不相信了，他會不會看病，不會就找其他醫生，總有個會看病的！”
一直沒有開口的陸勁這個時候說：“老二已經讓黃耀確認過了？我記得他一直在德國學習腫瘤這方面的，好像回國後還開了醫院吧？他如果確診了，看來錯不了了。老二，你怎麽突然就得了這樣的病，你讓大哥心裏多不好受！”
陸彥回沒理他，他爸忽然一下子眼眶就紅了：“怎麽會這樣呢？怎麽突然就這樣了？能不能還有辦法，手術切除呢？可以動手術嗎？”
“黃耀說，已經壓迫腦神經了，如果手術，太危險了，一個不成功人就……他不肯替我動手術。也強烈反對我找別的任何醫生動手術，他說自己研究這個領域很多年了，心裏有數，藥物治療如今是最好的了。”
他爸沒有再說話，只是一下子坐在了凳子上，我眼淚又掉了出來，可是不敢讓陸彥回看到，就一直不敢擡頭。
蕭萬珍也是滿腔的惋惜：“可憐的孩子，你怎麽就得了這種病了？我一直都把你當作親兒子一樣看待，這要是白發人送黑發人，我一定傷心死了。”
陸彥回他爸半天才開口：“你想怎麽安排？”
“你老了，公司不可能永遠指望你，我也不行了，陸…大哥肯定是最好的人選了，公司的事務他本來就是熟悉的，我離職，總得有人要任職。”
陸勁一臉悲愴：“老二，陸方沒有你怎麽行？我的能力不如你，你各方面都做的比我好很多，我不行。”
“大哥出任總經理的時候，做的也不錯，陸方是陸家的命脈，總不能落到外人手裏，眼下能夠指望的，也就只有你了。回頭我們找個時間，把工作的事情交接下。”
他爸揮揮手：“現在不是討論公司以後怎麽樣的時候，你現在身體怎麽樣，感覺還好嗎？”
“不怎麽樣，我常常頭痛，最要命的就是，我眼睛越來越壞了，恐怕是視覺神經受到擠壓了。不過還不至於太痛苦，就先這樣吧，藥每天都在吃，黃耀定時檢查我的身體，替我換藥，他是專家，我聽他的，總不會錯的。”
他爸點點頭，卻忽然閉上了眼睛，再睜開的時候臉上很痛苦：“你這樣子，我怎麽跟你死去的媽交代？”
☆、120.揣著明白裝糊塗
陸彥回並沒有再多說什麽，客廳裏有一種不尋常的安靜，一只鳥兒飛到了門邊上叫了兩聲，然後撲打著翅膀飛走了。這叫聲反而打破了寧靜。陸彥回先開口，他而且還笑了一下，我有時候真的不明白這個男人的內心是有多麽的強大，明明很多旁人很久都無法接受的事情，他總能很快的，很輕易地接受，一片坦然。
他說：“幹嘛呢這是？我還沒有死呢。能不能不要一副世界末日的樣子。”
我不想再待在這裏，只覺得明明是寬敞的大房子，一眼望去空闊亮堂，仍然讓人心裏覺得悶悶的，這樣的場合，就像是一桌子的人一起知道了一件無法挽回的事情，氣氛低沈萎靡，實在是讓我待不下去了。
我扯了扯陸彥回的衣角，他湊過來低聲問我：“怎麽了？”
“我想走了。”
他點點頭：“好。”然後就站起來拿了自己的包和我的包對他們說：“反正今天來的目的也就是告訴你們這件事情，以後具體怎麽安排，到公司再商量，我和何桑還有些事情，就先走了。”
我連一句道別都沒有說就往外走，走的挺快，陸彥回加快速度跟上我。是我開的車，他慢悠悠地開口：“你怎麽了？”
“心情不好。我們以後不要再說這件事情了好不好？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抱歉。”
“何桑。”他輕輕叫了我一聲，我轉頭看了他一眼：“嗯？”
“我們先別急著回去，既然你也辭職了，我今天也不想去公司，我陪你逛逛街吧，這段時間你恐怕一直心情很低落，都沒有怎麽開心過。”
“你不是最不喜歡逛街嗎？怎麽今天反倒自己提出來了？”
“可是你喜歡啊，我也不能總是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以後還想陪你做一些你想要做的事情，你喜歡去的地方，我希望你開心起來。”
我其實想要給他一個笑容的，但是又覺得這樣的話聽到耳朵裏面有些傷心，只好勉強擡了擡嘴角。
他伸出手揉了揉我的頭發：“怎麽一副小孩子樣子，這樣哄著你都不肯笑，你要我學周幽王烽火戲諸侯才能一展笑容給我看嗎？”
“我怎麽能夠褒姒比？”他這話到底讓我心裏平靜了些：“人家褒姒是傾世美女，你老婆不過是個越活越沒有女人味的女人，可不值得你為我怎麽樣的。”
“誰說的？”他這裏說著，正好等紅燈，他直接把安全帶接了湊過來親我的臉，我被他弄得一陣臉紅，這繁華鬧市區，來來往往的行人車輛，看見了多不好意思，我只好笑著推開他：“幹嘛的？叫人家看見。”
“讓他們看去。”他一點兒都不在乎，我只好任他吻著我的耳垂，弄得我癢癢的。紅燈轉綠，後面的車輛按喇叭了他才收斂一些，老實地又坐了回去，可是嘴上還笑話我：“哎，你臉怎麽這麽紅？跟一個水蜜桃似的。”
“誰臉紅了？”我瞪他：“都怪你撩我，那麽大男人了，還好意思說我小孩子心性，你才成天沒個正經，就曉得欺負我。”
“我喜歡你才欺負你的。你不知道嗎？現在那些中學生甚至小學生，調皮點的男孩子，要是喜歡上一個小姑娘了，就喜歡欺負人家，非得把人弄哭了才好，就是為了給人留下一個深刻印象。我跟他們心態一樣，我這是喜歡你懂不？”
“說什麽啊，沒聽到，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喜歡你。”
我大聲地說：“沒聽到。”
他打開窗戶，比我更大聲地說：“我喜歡你，我喜歡何桑。”
瘋了瘋了，我趕緊把窗戶關起來：“好了好了，我聽到了。”
他哈哈大笑。
他既然提出來跟我逛街，我倒也樂意，正好前陣子中央商場翻修，不少新店進駐，我也一直沒有時間來看看，他陪著我，我也有興致。
收獲還真是頗豐，我買衣服本來就挺快的，在加上身邊帶了一個男人，幾乎是試穿一件覺得好看就包了，沒一會兒他手裏就好幾個袋子了。本來沒有準備買鞋的，可是經過一家新開的鞋店的時候，陸彥回拉住了我：“何桑，給你買雙鞋吧？”
“不用了吧，我鞋子挺多的。”
“我覺得都不好看，你看那個好不好看？”他指著櫥窗裏的一雙黑色淺口的高跟涼鞋，鞋跟處有點點碎鉆，卻又不顯得浮誇，整體看上去確實非常大氣。他直接拉了我進去，導購熱情地圍過來，他讓拿了那個我穿的號，我坐在沙發上看著他：“怎麽突然想起來要跟我買鞋了。”
導購把鞋子拿過來，他竟然親自蹲了下來，把鞋子拿在手裏，替我穿好。我可真是受寵若驚，今天太陽是打哪邊出來了？竟然讓這個大少爺親自替我服務？
他也不看我，一邊替我把鞋子穿上，一邊說：“何桑，不是有一句說的挺好嗎？女人要有一雙好鞋，它能夠帶你去好的地方。我希望以後，無論你身邊還有沒有我在，都能記得這一句話，你可以給自己買很多很好的鞋子，讓它們帶著你，往風景美的地方去，你一定要開心一輩子。”
導購並不知道我們的情況，聽了這話竟然也露出感動的神情來：“這位先生對女朋友可真是好啊，好感人。”
他站起來，對著導購笑了笑：“不是，她不是我女朋友，她是我妻子。”
“啊，真的嗎？現在願意陪自己妻子出來逛街的男人真是很少啊，先生真是好男人。”
我踩著這雙美麗的鞋子站在鏡子裏看著自己，陸彥回就站在我的身後，他抱著胳膊看著我，我忍不住多看了這樣的鏡子裏的樣子，一眼不夠，兩眼不夠，貪戀著不想忘記。
還好眼下尚且溫暖。
只是我們臨走的時候，我想去個洗手間，讓他在圓形柱子這裏等我。
等我出來的時候，隔著好幾米就喊了他一聲：“陸彥回。”
他對著我笑了一下，我小跑著過去，可是很快發現了不尋常的地方，他伸出了手對著柱子摸了一下說：“何桑你來了。”
可是他自己也發現了不一樣的地方，我就站在柱子的邊上，可是他摸到的是邊上的柱子，而不是我。我看到陸彥回皺了皺眉頭，但是他什麽都沒有說，我心裏頓時往下一沈，他的眼睛似乎越來越差了，明明已經那麽近了，他看我的身影都是模糊的，都是搖擺不清的，這意味著什麽？我簡直不敢去想。
但是很快他又變成了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對我說：“你回來了？那我們走吧。”
我下意識地拉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卻是非常的涼，但是手掌心全部都是汗水，全是冷汗。
這樣的陸彥回讓我心裏一陣陣地鈍痛。可是我什麽都做不了，我無能為力。
回去的路上我們都揣著明白裝糊塗，沒有人講話，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語氣輕快地說：“我喜歡你今天買的那一條紅色的裙子，你穿上真好看，讓人移不開眼睛。”
“你喜歡看，我以後就常穿給你看。”
“好啊。”
可是我眼裏慢慢的卻有些模糊不清了，我生硬地把眼淚給逼了回去，畢竟是在開車，總不能看不見路面。好不容易回去了，我自己煮了面條，他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看了一會兒就放下來了，我餘光其實瞥到了他這個動作，但是我仍然低著頭，什麽都沒有說。
吃飯的時候，我對陸彥回說：“我們回到大宅去住吧，我這個人最懶了，沒有阿姨照顧著，我連煮面條都覺得很費力氣。”
“懶死你算了。”
“嘿嘿，回去吧好不好，我其實早就想回去住了，別墅裏住的多舒服啊，還有人照顧起居，還比這裏更加寬敞，你說是不是？”
“你要是想回去，我們就搬回去住吧。”
“太好了，那我現在就給阿姨打電話去。”
陸彥回不知道，其實我自己住在哪裏都沒有關系，可是我知道他以後可能更加需要人照顧，如果只是我一個人難，免會有不周到的地方，有阿姨他們在，我也不至於慌了不會照顧人了。
我們收拾了自己東西就搬回了大宅。
陳阿姨已經知道了陸彥回的病情，估計是他爸已經提前打過招呼了。不過她不敢當面問起這件事情，只是趁著陸彥回上樓的時候把我拉到一邊說：“太太，先生是不是病了？”
我看了一眼樓上，對她說：“他的視力越來越差了，家裏的尖銳的東西最好收起來，不要放在手邊。你們就當做不知道，也不要刻意提起來，我怕陸彥回難過。”
“好，我知道了。”陳阿姨卻是說著說著紅了眼睛：“可是先生怎麽就得了這樣的病了，我接受不了啊，他雖然脾氣不好，人卻是頂好的，對我們都十分關照。而且他到底是年輕人，雖然是我東家，給我工錢的，我也把他當成自己的兒子一樣看待，如今可怎麽好。”
☆、121.無邊黑暗陷絕境
我想要安慰她，想要安慰任何一個人，可是我真的沒有力氣，因為我比誰都難過。
沒有想到，他的情況會變得這麽糟糕。似乎是因為感覺到了自己的眼睛的問題，他如今吃的藥比從前更多了，我洗完澡出來看到他又吃了一遍藥，記憶裏之前已經吃過了，我趕緊攔住他：“怎麽了？怎麽又吃了？你不是吃過了嗎？”
陸彥回也不說話，把瓶子往邊上一推說：“我忘了。”
“是你忘記了，還是你故意的？”
他沒有吭聲，我走過去抱住他的頭，把他埋在我的懷裏說：“陸彥回，咱們慢慢來，該怎麽吃藥就怎麽吃藥，吃多了未必就對病情有幫助，說不定還會適得其反，你按照黃耀的囑咐來，如果你感覺到不舒服了，感覺到自己的眼睛越來越差了，沒有關系，有我呢，你把我當做你的眼睛就好。有我呢。”
陸彥回緊緊地抓著我的胳膊。病情嚴重，讓他的性格變了很多，之前沒有太明顯的時候，他還經常安撫我，表現的若無其事，可是真的走到了這一步了，他還是會不能接受。
人性本如此，怪只怪，命運對待我們太過殘忍，讓我們無力反抗。
我覺得他開始有些抗拒去醫院檢查，我對他說：“去黃耀那裏看看情況怎麽樣了吧，至少得看看那個腫瘤如今變成什麽樣子了，總不能一直這麽拖著，吃藥歸吃藥，其他的辦法再嘗試看看，不一樣要手術，不然定時地輸液，打針，或者別的治療手段，能拖延最好了是不是？”
“我不去。”他聽了我這話卻是翻了一個身，我說：“怎麽了，只是去檢查一下而已，沒有別的事情，說不定還會有好的轉機呢，如果你不去，那怎麽知道？”
“何桑，不會有的。”他又翻身回來，臉朝上面，眼睛是閉著的，也不看我，只是對我說：“我自己心裏有數，我恐怕真的難熬太久了。遺囑我其實已經寫好了，放在律師那裏，如果我突然有個三長兩短的，他會來找你的，到時候你就……”
我啪的一巴掌拍在他的臉上：“說什麽遺囑？我不要聽，是誰當初答應我每天都過得開開心心的，現在張口閉口就是死死死，像什麽話？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陸彥回嗎？我記憶裏面的陸彥回，最了不起了，即使身在被動的局面裏，也有扭轉乾坤，把一切局勢把握在手裏的氣勢，不是你現在這樣的喪氣樣子，你拿出來一些鬥志來好不好？病魔是魔鬼，可是如果你的意志力足夠強大，再可怕的東西也不過就是浮雲。”
他仍然閉著眼睛不肯講話，我摸了摸他的臉說：“就當是為了我，把我當做你的一點點動力，為了我活下去，好不好？”
陸彥回的眼裏有眼淚流出來。
他徹底看不見是在一個陽光非常好的早晨，我起來得早，想把窗戶打開透透氣，簾子拉開了以後，房間裏面一片明亮，連地上細碎的塵埃都能夠看得到。時間不早了，我就想叫陸彥回起床吃早餐，推醒了他之後，陸彥回睜開眼睛，然後說的第一句話是：“何桑，把燈開一下，我不太看得清楚。現在才幾點啊，大半夜的你幹嘛要叫我起床？”
他說完我整個人就楞住了，我環視了一下這個明亮的可以看到每一個細節的房間，他對我說“把燈開一下。”
我捂住了嘴巴，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沒有發出哭的聲音。
陸彥回這個時候也意識到了什麽，他坐了起來，茫然地伸出手去摸了摸前面，然後摸到了我的臉，和我臉上的眼淚，他又把手縮了回去。理智如陸彥回，肯定已經猜到了發生了什麽，果然他閉上了眼睛又重新躺了下去，我把他拉起來：“站起來。看不見了又怎麽樣？至少人還活著，還有什麽事情能夠比活著更加重要的？”
我把被子一下子揭開，用了大力氣把陸彥回給拉了起來，他要掙脫我的手，我死活不肯放手：“我幫你穿鞋子，然後帶你去洗漱。”
我想幫他把拖鞋穿好，他腳下卻不肯，用力地提了一下，正好踢到了我的胸口，我整個人往後面一坐，坐到了地上。胸口那裏隱隱發痛。他顯然意識到了自己做了什麽，趕緊光著腳下床想要來扶著我，可是摸了半天也沒有找到我在哪裏，我忍不住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他一下子抱住了我：“何桑，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踢你的，對不起對不起，我弄疼你了吧，你打我罵我吧，我怎麽踢到你了。”
我讓自己的情緒平覆下來，扶著他一起站了起來，然後摟著陸彥回的腰說：“我不打你，我也不罵你，我只要你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對你自己負責任，其實眼睛會到了這一步，是你我都預料得到的，只不過是因為，他來的太過於突然了，我們才不能一下子接受罷了。可是陸彥回，我剛才說了，眼睛不重要，什麽都不重要，活著，人活著，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什麽都不要怕。”
他握緊了我的手。我對他說：“現在，我帶著你走路，我們先去洗手間，洗漱，然後下樓去吃早餐，好不好？”
陸彥回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說：“好，我都聽你的。”
我松了一口氣，牽著他的手，幫他擠好了牙膏倒了水，等他刷完牙之後又幫他拿了毛巾。
扶著他下樓的時候，我提前叫了一聲陳阿姨，她小跑著站到樓梯口，看到我一直扶著陸彥回，心裏也明白發生了什麽，臉上還是不敢相信的神情，可是我做了一個手勢，她點點頭把早餐端上了桌子，又把椅子拉好。我才又扶著陸彥回下去了。走到最後一層臺階的時候，我提醒道：“下面沒有了，這是最後一層。”
他才放心的踩下去。
又幫助他自己動手吃早餐，我趁著他吃飯的時候，說自己要上去換衣服，其實是偷偷地打了電話給黃耀。
黃耀接到我的電話倒不算意外，我這段時間也是偷偷地跟他聯系，自從陸彥回開始頻繁地吃藥之後，我心裏怕藥性太大，對他的身體反而不好，就留了黃耀的聯系方式，不時地咨詢他。黃耀說沒事，吃藥可以緩解疼痛，我就信了他的話。
這個時候我打給他，即使已經讓自己鎮定了卻還是少不了語氣慌亂：“黃耀，不好了，他徹底地看不見了。”
“什麽？看不見了？”黃耀也很詫異：“這麽快就看不見了？”
“是啊，我很著急，這是不是意味著，他的腫瘤越來越大了，還有沒有別的辦法了，真的不能動手術嗎？難道就這樣消極等待死亡嗎？這不行啊，你是路彥回的好朋友，你得幫幫他才行。”
“何桑，我也很想幫他，你知道嗎，我是個醫生，可是自己兄弟得了這樣的病，我束手無策，那種感覺比別的任何人都要挫敗，可是沒有辦法，如果手術，成功的幾率微乎其微的。”
“那現在我該怎麽辦？繼續讓他吃藥是嗎？需要再加別的藥嗎？還有劑量要增加嗎？你是專家，我們都不懂的，得靠你拿主意才行。”
“藥，那個藥……”他停頓了一下，我有些奇怪：“藥怎麽了？”
“沒事。我的意思是，藥還是正常吃就行，也不用刻意加大劑量的，那個就是延緩的藥物，是現在最好的辦法了。”
“我想讓他去你那裏查一查，可是他現在有些抵觸去醫院了。我只能不停地問你了，黃耀，如果還有別的什麽情況，我第一時間打電話給你咨詢你。”
“何桑，你隨時可以打，我也希望彥回能好的。”
一直到這個時候，我和陸彥回都把黃耀當做是一個信得過的人，他給我們意見，我們就照做，仿佛是一起為了陸彥回的生命持久一些而努力。誰能知道，這一切的一切，不過是一場我們怎麽都不會想到的陰謀。
如果不是高奇峰的那一通電話，我和陸彥回說不定還在這無止盡不知道何時才能是個盡頭的痛苦裏面反覆地煎熬。他沈溺在黑暗的無底深淵裏，像是一個絕望的人，僅憑著我的一雙手緊緊地拉住他，才不至於會墜落下去。
可是當高奇峰打那一通電話給我的時候，我忽然意識嗅出了背後的不尋常。然後才提醒陸彥回，也許所有的事情都不是我們所以為的那個樣子，竟然如同芒刺在背。
分明有一雙殘忍的手，在推著盲人跳懸崖。
我開車去富春路的一家早餐店給陸彥回買小籠包回來，聽說生意極好，我就想讓他嘗嘗美食，心情也能好一些。
☆、122.若是浮雲遮望眼
我正在店裏排著隊，手機就響了，一看來電是高奇峰。說實話乍一看到這個名字是真的驚訝，畢竟如今不在一起共事了，平時也不是很有深交，怎麽就突然打給我了？
我接了起來，還是習慣老稱呼，一開口就是：“高總，您怎麽突然打給我了？”
“哎何桑，我聽說陸彥回病了？他們公司代表都換成了陸勁了，看來不會有錯的？”
“是啊，是病了。”我沒有否認，陸方和盛圓有過合作，之後肯定機會更多，接觸多了，會知道很尋常，我也沒有必要刻意隱瞞什麽。
高奇峰說：“是這樣的，我之前就知道他病了，但是沒有打給你，想著你心裏也煩，我的電話又不能幫到你什麽忙，無非讓你更加添堵而已，就沒有打過去。可是今天打給你，是有個我覺得不太正常的地方，覺得有必要讓你知道。”
“您說，是什麽事情？”
“盛圓要上市了，最近在全國路演。第一站就是A市本地，因為做到宣傳效果，也邀請了一些合作過的公司，陸方的代表也被我們邀請了，來的就是陸勁。其實就是昨天，過程當中我去了洗手間，結果出來的時候看到那邊走廊裏有人打電話，就是路勁，本來我是過去打個招呼的，可是聽到他對著電話那一頭的人聲音不大的說什麽，他不會懷疑你的，瞎了更好。我對陸方內部的消息也有耳聞，早就聽說陸家兩位公子的關系很對立，一直以來全公司都是知道的，所以我聽到他說這句話，就想到了瞎了的是不是陸彥回，那怎麽聽上去，他這話有些脫不了幹系的意思呢？”
我聽了高奇峰這一番話，心裏大震。如果真的是陸勁說出口，瞎了的自然只能是陸彥回，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他生病跟他有關系？可是癌癥這樣的事情如何人為？那麽他所說的，不會懷疑你，瞎了正好，正好……我忽然瞪大了眼睛，會不會是？他？
高奇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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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說話，我看著他：“你聽到了沒有？”
“聽到了。”他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我剛才就已經預料到，把這些事情都告訴你，你就真的不可能再離開了，看來我是到死，都沒有辦法讓你走了。”
我捂住了他的嘴巴：“以後我們不要說那個字好不好？我們只要好好活著，每一天都要好好活。”
他似乎是傷感的，卻還是笑了一下，對我說：“好。我們好好活著。”
躺在這張大床上，他許是累了，吃了藥睡了。我沒有睡著，睜開眼睛看著他的臉，雖然說出口的話底氣十足，可是誰都不明白我什麽感覺，心如死灰。
☆、119.大宅交代他病情
大概是昨天夜裏睡得太晚了，一大早睡過了頭，我起來就看到陸彥回的臉，他看上去狀態比昨天好了，含著一點笑意看著我，竟讓我沒由來的有些酸澀。
我們有多久沒有這樣了？一覺醒來身邊空空蕩蕩，從早到晚，睜開眼睛到閉上眼睛睡覺，一直都是一個人。可是現在我終於又能夠回到他身邊了，像是得到了一件失而覆得的寶貝一樣，我對他說：“早安。”
“早安。”陸彥回吻了吻我的額頭，然後想起來什麽，對我說：“對了，高奇峰剛才打電話過來了，我接的。”
我看了看時間，已經十點多了，反正都遲到了，我也沒說什麽，其實我已經不太在乎工作時間了，昨天夜裏就想過這個問題，我動了辭職的念頭，現在只想陪在他的身邊，珍惜每一天。
但是陸彥回很顯然不喜歡高奇峰，他跟我說：“你們那個高總是最衣冠禽獸的，我起先以為他是個不錯的人，後來才知道他多齷齪，看到你跟他在一起我就生氣。”
我覺得有點好笑，問他：“他跟你說什麽了？”
“他問到你了，我就說你還在睡覺，昨天太累了，今天不去上班了。”陸彥回說這話的時間，多少帶了些賭氣和炫耀的樣子，讓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到底還是沒有瞞他：“其實高總是個好人，他對你說的那些話，都會我說了，他是故意氣你的，就是為了想看看你是不是來對我有感情，後來跟我一副暧昧的樣子，其實也是演戲給你看，想讓你吃醋來找我，我其實最感激他了。”
陸彥回眨眨眼睛，好一會兒才說：“好啊何桑，你們這是合夥來算計我呢，我竟然還真的上當了，我今天才知道原來自己這麽單純。”
我親了他一口：“你吃醋的樣子最可愛了，我好喜歡。”
他嫌棄地推開我：“快起床刷牙去，都沒有刷牙就吃我豆腐，便宜你了。”
我洗漱完，陸彥回在看電視，我跟他說：“我想辭職了，你怎麽看？”
他沒呮聲，我又叫了他一聲：“陸彥回，你怎麽不說話？”
“既然你說了高奇峰不是那種人，那你幹嘛不去上班？昨天不是還跟我說，這是你很喜歡的工作嗎，為什麽又突然不去了？”
我抿抿嘴巴：“就不想去了啊，我現在只想跟你在一起。”
陸彥回笑了一下，卻對我說：“別這樣，這就是我最不希望看到的了，我希望你安心尋常的過好每天的生活，最好習慣了忙碌，這樣萬一哪天我不在了，你也能……”
“陸彥回你還說！”我眼睛有點兒濕，他又恢覆了沒心沒肺的樣子：“逗你呢。不去上班正好，陪我吧，其實我還不樂意你見到那個姓高的呢，巴不得你一直在我邊上。”
我說到做到，真的給高奇峰遞了辭呈。他看到辭職信楞了一下，半天沒有打開來看。然後才問我：“不是吧何桑，我這是好心辦壞事了，原本是幫你和陸彥回重修於好的，現在他不讓你當我秘書了？所以你就辭職了？這也太過河拆橋了吧。”
他這話讓我十分不好意思，但又不想告訴他陸彥回的病，只好說：“我最近經歷了太多事情，也累了，想休息一段時間。”
高奇峰沒有堅持留我，嘆了一口氣，到底還是簽了字批準了。
不過陸彥回的情況比我棘手很多，他跟我不一樣，我只是一個不太重要的小秘書，能夠勝任那個職位的人數不勝數，可是他不同，他是陸方的總經理，現在的代表人，他如今生病了，陸方就亂了。
我問過他的打算，陸彥回跟我說：“陸勁暫時還不知道我的情況，我也沒有讓任何別的人知道了，可是這件事情，我不想再隱瞞，我得讓位。”
我有些難過，我知道他是如何從陸勁手裏把陸方的大權奪過來的，如果他的身體一直健康，又怎麽會選擇走到這一步呢？可是陸彥回是顧全大局的人，他知道如果自己不把公司交代好，萬一哪一天真的出事了，公司將會變成一盤散沙，陸方是他媽媽的心血，陸彥回對待陸方的感情有多深厚，外人都不能夠體會，我忽然心裏一陣難過，可是什麽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口，他卻反而來安慰我：“沒關系，你不是在我身邊嗎？”
我們主動回了一趟大宅，他爸並不知道我和陸彥回又經歷過的那麽多的事情，還以為我們是自從分居以後又開始在一起了，很是替我們高興：“好，桑桑終於肯原諒你了，你這個臭小子一定要好好地對待她，不能再對不起她！”
陸彥回對他爸還是那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不過到底還是不耐煩的擺擺手說：“知道了，煩死了。”
吃飯的時候，陸勁還是很熱情的樣子，仿佛他和陸彥回之間，沒有任何的過節，毫無嫌隙。如果不是之前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乍一看這個人，真的以為他和氣真誠，為人熱心善良。可是我現在只覺得這樣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你永遠不能看透他在想什麽，高深莫測，笑裏藏刀。
這一頓飯的過程中，陸彥回什麽都沒有說，直到吃完飯，他喝了一杯水才真的開口說我們來的目的。
“爸，我可能不能在任職總經理的位置了。”他這話是對著他爸說的。我看到他爸放下了茶杯，到底是見過世面的人，沒有一下子失態，而是盡量詳細了問：“忽然說這個，總得有個原因。”
陸勁和蕭萬珍都在，陸彥回也一點兒都不顧忌：“我生病了。”
他爸總算有些急了：“生病了？什麽病？很嚴重嗎？”
“腫瘤。我腦子裏長瘤了，能數的下去的，恐怕也不剩下多少了，所以總得把一些事情交代好。”他這話說的非常平靜，仿佛不是在討論生死，而是在討論天氣，我聽了心裏卻是一陣心酸，倉促地低頭喝了一口茶，舌頭被熱水燙得生疼。
所有人都是一副吃驚的樣子，他爸一下子站了起來：“這件事情是真的假的？你查清楚沒有？會不會是醫院弄錯了，你在哪裏查的？”
“錯不了，兩家醫院都確診了，而且黃耀都說，他沒有辦法。”
“什麽叫沒有辦法！黃耀這麽跟你說的？我非要打個電話問問他，我就不相信了，他會不會看病，不會就找其他醫生，總有個會看病的！”
一直沒有開口的陸勁這個時候說：“老二已經讓黃耀確認過了？我記得他一直在德國學習腫瘤這方面的，好像回國後還開了醫院吧？他如果確診了，看來錯不了了。老二，你怎麽突然就得了這樣的病，你讓大哥心裏多不好受！”
陸彥回沒理他，他爸忽然一下子眼眶就紅了：“怎麽會這樣呢？怎麽突然就這樣了？能不能還有辦法，手術切除呢？可以動手術嗎？”
“黃耀說，已經壓迫腦神經了，如果手術，太危險了，一個不成功人就……他不肯替我動手術。也強烈反對我找別的任何醫生動手術，他說自己研究這個領域很多年了，心裏有數，藥物治療如今是最好的了。”
他爸沒有再說話，只是一下子坐在了凳子上，我眼淚又掉了出來，可是不敢讓陸彥回看到，就一直不敢擡頭。
蕭萬珍也是滿腔的惋惜：“可憐的孩子，你怎麽就得了這種病了？我一直都把你當作親兒子一樣看待，這要是白發人送黑發人，我一定傷心死了。”
陸彥回他爸半天才開口：“你想怎麽安排？”
“你老了，公司不可能永遠指望你，我也不行了，陸…大哥肯定是最好的人選了，公司的事務他本來就是熟悉的，我離職，總得有人要任職。”
陸勁一臉悲愴：“老二，陸方沒有你怎麽行？我的能力不如你，你各方面都做的比我好很多，我不行。”
“大哥出任總經理的時候，做的也不錯，陸方是陸家的命脈，總不能落到外人手裏，眼下能夠指望的，也就只有你了。回頭我們找個時間，把工作的事情交接下。”
他爸揮揮手：“現在不是討論公司以後怎麽樣的時候，你現在身體怎麽樣，感覺還好嗎？”
“不怎麽樣，我常常頭痛，最要命的就是，我眼睛越來越壞了，恐怕是視覺神經受到擠壓了。不過還不至於太痛苦，就先這樣吧，藥每天都在吃，黃耀定時檢查我的身體，替我換藥，他是專家，我聽他的，總不會錯的。”
他爸點點頭，卻忽然閉上了眼睛，再睜開的時候臉上很痛苦：“你這樣子，我怎麽跟你死去的媽交代？”
☆、120.揣著明白裝糊塗
陸彥回並沒有再多說什麽，客廳裏有一種不尋常的安靜，一只鳥兒飛到了門邊上叫了兩聲，然後撲打著翅膀飛走了。這叫聲反而打破了寧靜。陸彥回先開口，他而且還笑了一下，我有時候真的不明白這個男人的內心是有多麽的強大，明明很多旁人很久都無法接受的事情，他總能很快的，很輕易地接受，一片坦然。
他說：“幹嘛呢這是？我還沒有死呢。能不能不要一副世界末日的樣子。”
我不想再待在這裏，只覺得明明是寬敞的大房子，一眼望去空闊亮堂，仍然讓人心裏覺得悶悶的，這樣的場合，就像是一桌子的人一起知道了一件無法挽回的事情，氣氛低沈萎靡，實在是讓我待不下去了。
我扯了扯陸彥回的衣角，他湊過來低聲問我：“怎麽了？”
“我想走了。”
他點點頭：“好。”然後就站起來拿了自己的包和我的包對他們說：“反正今天來的目的也就是告訴你們這件事情，以後具體怎麽安排，到公司再商量，我和何桑還有些事情，就先走了。”
我連一句道別都沒有說就往外走，走的挺快，陸彥回加快速度跟上我。是我開的車，他慢悠悠地開口：“你怎麽了？”
“心情不好。我們以後不要再說這件事情了好不好？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抱歉。”
“何桑。”他輕輕叫了我一聲，我轉頭看了他一眼：“嗯？”
“我們先別急著回去，既然你也辭職了，我今天也不想去公司，我陪你逛逛街吧，這段時間你恐怕一直心情很低落，都沒有怎麽開心過。”
“你不是最不喜歡逛街嗎？怎麽今天反倒自己提出來了？”
“可是你喜歡啊，我也不能總是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以後還想陪你做一些你想要做的事情，你喜歡去的地方，我希望你開心起來。”
我其實想要給他一個笑容的，但是又覺得這樣的話聽到耳朵裏面有些傷心，只好勉強擡了擡嘴角。
他伸出手揉了揉我的頭發：“怎麽一副小孩子樣子，這樣哄著你都不肯笑，你要我學周幽王烽火戲諸侯才能一展笑容給我看嗎？”
“我怎麽能夠褒姒比？”他這話到底讓我心裏平靜了些：“人家褒姒是傾世美女，你老婆不過是個越活越沒有女人味的女人，可不值得你為我怎麽樣的。”
“誰說的？”他這裏說著，正好等紅燈，他直接把安全帶接了湊過來親我的臉，我被他弄得一陣臉紅，這繁華鬧市區，來來往往的行人車輛，看見了多不好意思，我只好笑著推開他：“幹嘛的？叫人家看見。”
“讓他們看去。”他一點兒都不在乎，我只好任他吻著我的耳垂，弄得我癢癢的。紅燈轉綠，後面的車輛按喇叭了他才收斂一些，老實地又坐了回去，可是嘴上還笑話我：“哎，你臉怎麽這麽紅？跟一個水蜜桃似的。”
“誰臉紅了？”我瞪他：“都怪你撩我，那麽大男人了，還好意思說我小孩子心性，你才成天沒個正經，就曉得欺負我。”
“我喜歡你才欺負你的。你不知道嗎？現在那些中學生甚至小學生，調皮點的男孩子，要是喜歡上一個小姑娘了，就喜歡欺負人家，非得把人弄哭了才好，就是為了給人留下一個深刻印象。我跟他們心態一樣，我這是喜歡你懂不？”
“說什麽啊，沒聽到，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喜歡你。”
我大聲地說：“沒聽到。”
他打開窗戶，比我更大聲地說：“我喜歡你，我喜歡何桑。”
瘋了瘋了，我趕緊把窗戶關起來：“好了好了，我聽到了。”
他哈哈大笑。
他既然提出來跟我逛街，我倒也樂意，正好前陣子中央商場翻修，不少新店進駐，我也一直沒有時間來看看，他陪著我，我也有興致。
收獲還真是頗豐，我買衣服本來就挺快的，在加上身邊帶了一個男人，幾乎是試穿一件覺得好看就包了，沒一會兒他手裏就好幾個袋子了。本來沒有準備買鞋的，可是經過一家新開的鞋店的時候，陸彥回拉住了我：“何桑，給你買雙鞋吧？”
“不用了吧，我鞋子挺多的。”
“我覺得都不好看，你看那個好不好看？”他指著櫥窗裏的一雙黑色淺口的高跟涼鞋，鞋跟處有點點碎鉆，卻又不顯得浮誇，整體看上去確實非常大氣。他直接拉了我進去，導購熱情地圍過來，他讓拿了那個我穿的號，我坐在沙發上看著他：“怎麽突然想起來要跟我買鞋了。”
導購把鞋子拿過來，他竟然親自蹲了下來，把鞋子拿在手裏，替我穿好。我可真是受寵若驚，今天太陽是打哪邊出來了？竟然讓這個大少爺親自替我服務？
他也不看我，一邊替我把鞋子穿上，一邊說：“何桑，不是有一句說的挺好嗎？女人要有一雙好鞋，它能夠帶你去好的地方。我希望以後，無論你身邊還有沒有我在，都能記得這一句話，你可以給自己買很多很好的鞋子，讓它們帶著你，往風景美的地方去，你一定要開心一輩子。”
導購並不知道我們的情況，聽了這話竟然也露出感動的神情來：“這位先生對女朋友可真是好啊，好感人。”
他站起來，對著導購笑了笑：“不是，她不是我女朋友，她是我妻子。”
“啊，真的嗎？現在願意陪自己妻子出來逛街的男人真是很少啊，先生真是好男人。”
我踩著這雙美麗的鞋子站在鏡子裏看著自己，陸彥回就站在我的身後，他抱著胳膊看著我，我忍不住多看了這樣的鏡子裏的樣子，一眼不夠，兩眼不夠，貪戀著不想忘記。
還好眼下尚且溫暖。
只是我們臨走的時候，我想去個洗手間，讓他在圓形柱子這裏等我。
等我出來的時候，隔著好幾米就喊了他一聲：“陸彥回。”
他對著我笑了一下，我小跑著過去，可是很快發現了不尋常的地方，他伸出了手對著柱子摸了一下說：“何桑你來了。”
可是他自己也發現了不一樣的地方，我就站在柱子的邊上，可是他摸到的是邊上的柱子，而不是我。我看到陸彥回皺了皺眉頭，但是他什麽都沒有說，我心裏頓時往下一沈，他的眼睛似乎越來越差了，明明已經那麽近了，他看我的身影都是模糊的，都是搖擺不清的，這意味著什麽？我簡直不敢去想。
但是很快他又變成了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對我說：“你回來了？那我們走吧。”
我下意識地拉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卻是非常的涼，但是手掌心全部都是汗水，全是冷汗。
這樣的陸彥回讓我心裏一陣陣地鈍痛。可是我什麽都做不了，我無能為力。
回去的路上我們都揣著明白裝糊塗，沒有人講話，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語氣輕快地說：“我喜歡你今天買的那一條紅色的裙子，你穿上真好看，讓人移不開眼睛。”
“你喜歡看，我以後就常穿給你看。”
“好啊。”
可是我眼裏慢慢的卻有些模糊不清了，我生硬地把眼淚給逼了回去，畢竟是在開車，總不能看不見路面。好不容易回去了，我自己煮了面條，他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看了一會兒就放下來了，我餘光其實瞥到了他這個動作，但是我仍然低著頭，什麽都沒有說。
吃飯的時候，我對陸彥回說：“我們回到大宅去住吧，我這個人最懶了，沒有阿姨照顧著，我連煮面條都覺得很費力氣。”
“懶死你算了。”
“嘿嘿，回去吧好不好，我其實早就想回去住了，別墅裏住的多舒服啊，還有人照顧起居，還比這裏更加寬敞，你說是不是？”
“你要是想回去，我們就搬回去住吧。”
“太好了，那我現在就給阿姨打電話去。”
陸彥回不知道，其實我自己住在哪裏都沒有關系，可是我知道他以後可能更加需要人照顧，如果只是我一個人難，免會有不周到的地方，有阿姨他們在，我也不至於慌了不會照顧人了。
我們收拾了自己東西就搬回了大宅。
陳阿姨已經知道了陸彥回的病情，估計是他爸已經提前打過招呼了。不過她不敢當面問起這件事情，只是趁著陸彥回上樓的時候把我拉到一邊說：“太太，先生是不是病了？”
我看了一眼樓上，對她說：“他的視力越來越差了，家裏的尖銳的東西最好收起來，不要放在手邊。你們就當做不知道，也不要刻意提起來，我怕陸彥回難過。”
“好，我知道了。”陳阿姨卻是說著說著紅了眼睛：“可是先生怎麽就得了這樣的病了，我接受不了啊，他雖然脾氣不好，人卻是頂好的，對我們都十分關照。而且他到底是年輕人，雖然是我東家，給我工錢的，我也把他當成自己的兒子一樣看待，如今可怎麽好。”
☆、121.無邊黑暗陷絕境
我想要安慰她，想要安慰任何一個人，可是我真的沒有力氣，因為我比誰都難過。
沒有想到，他的情況會變得這麽糟糕。似乎是因為感覺到了自己的眼睛的問題，他如今吃的藥比從前更多了，我洗完澡出來看到他又吃了一遍藥，記憶裏之前已經吃過了，我趕緊攔住他：“怎麽了？怎麽又吃了？你不是吃過了嗎？”
陸彥回也不說話，把瓶子往邊上一推說：“我忘了。”
“是你忘記了，還是你故意的？”
他沒有吭聲，我走過去抱住他的頭，把他埋在我的懷裏說：“陸彥回，咱們慢慢來，該怎麽吃藥就怎麽吃藥，吃多了未必就對病情有幫助，說不定還會適得其反，你按照黃耀的囑咐來，如果你感覺到不舒服了，感覺到自己的眼睛越來越差了，沒有關系，有我呢，你把我當做你的眼睛就好。有我呢。”
陸彥回緊緊地抓著我的胳膊。病情嚴重，讓他的性格變了很多，之前沒有太明顯的時候，他還經常安撫我，表現的若無其事，可是真的走到了這一步了，他還是會不能接受。
人性本如此，怪只怪，命運對待我們太過殘忍，讓我們無力反抗。
我覺得他開始有些抗拒去醫院檢查，我對他說：“去黃耀那裏看看情況怎麽樣了吧，至少得看看那個腫瘤如今變成什麽樣子了，總不能一直這麽拖著，吃藥歸吃藥，其他的辦法再嘗試看看，不一樣要手術，不然定時地輸液，打針，或者別的治療手段，能拖延最好了是不是？”
“我不去。”他聽了我這話卻是翻了一個身，我說：“怎麽了，只是去檢查一下而已，沒有別的事情，說不定還會有好的轉機呢，如果你不去，那怎麽知道？”
“何桑，不會有的。”他又翻身回來，臉朝上面，眼睛是閉著的，也不看我，只是對我說：“我自己心裏有數，我恐怕真的難熬太久了。遺囑我其實已經寫好了，放在律師那裏，如果我突然有個三長兩短的，他會來找你的，到時候你就……”
我啪的一巴掌拍在他的臉上：“說什麽遺囑？我不要聽，是誰當初答應我每天都過得開開心心的，現在張口閉口就是死死死，像什麽話？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陸彥回嗎？我記憶裏面的陸彥回，最了不起了，即使身在被動的局面裏，也有扭轉乾坤，把一切局勢把握在手裏的氣勢，不是你現在這樣的喪氣樣子，你拿出來一些鬥志來好不好？病魔是魔鬼，可是如果你的意志力足夠強大，再可怕的東西也不過就是浮雲。”
他仍然閉著眼睛不肯講話，我摸了摸他的臉說：“就當是為了我，把我當做你的一點點動力，為了我活下去，好不好？”
陸彥回的眼裏有眼淚流出來。
他徹底看不見是在一個陽光非常好的早晨，我起來得早，想把窗戶打開透透氣，簾子拉開了以後，房間裏面一片明亮，連地上細碎的塵埃都能夠看得到。時間不早了，我就想叫陸彥回起床吃早餐，推醒了他之後，陸彥回睜開眼睛，然後說的第一句話是：“何桑，把燈開一下，我不太看得清楚。現在才幾點啊，大半夜的你幹嘛要叫我起床？”
他說完我整個人就楞住了，我環視了一下這個明亮的可以看到每一個細節的房間，他對我說“把燈開一下。”
我捂住了嘴巴，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沒有發出哭的聲音。
陸彥回這個時候也意識到了什麽，他坐了起來，茫然地伸出手去摸了摸前面，然後摸到了我的臉，和我臉上的眼淚，他又把手縮了回去。理智如陸彥回，肯定已經猜到了發生了什麽，果然他閉上了眼睛又重新躺了下去，我把他拉起來：“站起來。看不見了又怎麽樣？至少人還活著，還有什麽事情能夠比活著更加重要的？”
我把被子一下子揭開，用了大力氣把陸彥回給拉了起來，他要掙脫我的手，我死活不肯放手：“我幫你穿鞋子，然後帶你去洗漱。”
我想幫他把拖鞋穿好，他腳下卻不肯，用力地提了一下，正好踢到了我的胸口，我整個人往後面一坐，坐到了地上。胸口那裏隱隱發痛。他顯然意識到了自己做了什麽，趕緊光著腳下床想要來扶著我，可是摸了半天也沒有找到我在哪裏，我忍不住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他一下子抱住了我：“何桑，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踢你的，對不起對不起，我弄疼你了吧，你打我罵我吧，我怎麽踢到你了。”
我讓自己的情緒平覆下來，扶著他一起站了起來，然後摟著陸彥回的腰說：“我不打你，我也不罵你，我只要你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對你自己負責任，其實眼睛會到了這一步，是你我都預料得到的，只不過是因為，他來的太過於突然了，我們才不能一下子接受罷了。可是陸彥回，我剛才說了，眼睛不重要，什麽都不重要，活著，人活著，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什麽都不要怕。”
他握緊了我的手。我對他說：“現在，我帶著你走路，我們先去洗手間，洗漱，然後下樓去吃早餐，好不好？”
陸彥回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說：“好，我都聽你的。”
我松了一口氣，牽著他的手，幫他擠好了牙膏倒了水，等他刷完牙之後又幫他拿了毛巾。
扶著他下樓的時候，我提前叫了一聲陳阿姨，她小跑著站到樓梯口，看到我一直扶著陸彥回，心裏也明白發生了什麽，臉上還是不敢相信的神情，可是我做了一個手勢，她點點頭把早餐端上了桌子，又把椅子拉好。我才又扶著陸彥回下去了。走到最後一層臺階的時候，我提醒道：“下面沒有了，這是最後一層。”
他才放心的踩下去。
又幫助他自己動手吃早餐，我趁著他吃飯的時候，說自己要上去換衣服，其實是偷偷地打了電話給黃耀。
黃耀接到我的電話倒不算意外，我這段時間也是偷偷地跟他聯系，自從陸彥回開始頻繁地吃藥之後，我心裏怕藥性太大，對他的身體反而不好，就留了黃耀的聯系方式，不時地咨詢他。黃耀說沒事，吃藥可以緩解疼痛，我就信了他的話。
這個時候我打給他，即使已經讓自己鎮定了卻還是少不了語氣慌亂：“黃耀，不好了，他徹底地看不見了。”
“什麽？看不見了？”黃耀也很詫異：“這麽快就看不見了？”
“是啊，我很著急，這是不是意味著，他的腫瘤越來越大了，還有沒有別的辦法了，真的不能動手術嗎？難道就這樣消極等待死亡嗎？這不行啊，你是路彥回的好朋友，你得幫幫他才行。”
“何桑，我也很想幫他，你知道嗎，我是個醫生，可是自己兄弟得了這樣的病，我束手無策，那種感覺比別的任何人都要挫敗，可是沒有辦法，如果手術，成功的幾率微乎其微的。”
“那現在我該怎麽辦？繼續讓他吃藥是嗎？需要再加別的藥嗎？還有劑量要增加嗎？你是專家，我們都不懂的，得靠你拿主意才行。”
“藥，那個藥……”他停頓了一下，我有些奇怪：“藥怎麽了？”
“沒事。我的意思是，藥還是正常吃就行，也不用刻意加大劑量的，那個就是延緩的藥物，是現在最好的辦法了。”
“我想讓他去你那裏查一查，可是他現在有些抵觸去醫院了。我只能不停地問你了，黃耀，如果還有別的什麽情況，我第一時間打電話給你咨詢你。”
“何桑，你隨時可以打，我也希望彥回能好的。”
一直到這個時候，我和陸彥回都把黃耀當做是一個信得過的人，他給我們意見，我們就照做，仿佛是一起為了陸彥回的生命持久一些而努力。誰能知道，這一切的一切，不過是一場我們怎麽都不會想到的陰謀。
如果不是高奇峰的那一通電話，我和陸彥回說不定還在這無止盡不知道何時才能是個盡頭的痛苦裏面反覆地煎熬。他沈溺在黑暗的無底深淵裏，像是一個絕望的人，僅憑著我的一雙手緊緊地拉住他，才不至於會墜落下去。
可是當高奇峰打那一通電話給我的時候，我忽然意識嗅出了背後的不尋常。然後才提醒陸彥回，也許所有的事情都不是我們所以為的那個樣子，竟然如同芒刺在背。
分明有一雙殘忍的手，在推著盲人跳懸崖。
我開車去富春路的一家早餐店給陸彥回買小籠包回來，聽說生意極好，我就想讓他嘗嘗美食，心情也能好一些。
☆、122.若是浮雲遮望眼
我正在店裏排著隊，手機就響了，一看來電是高奇峰。說實話乍一看到這個名字是真的驚訝，畢竟如今不在一起共事了，平時也不是很有深交，怎麽就突然打給我了？
我接了起來，還是習慣老稱呼，一開口就是：“高總，您怎麽突然打給我了？”
“哎何桑，我聽說陸彥回病了？他們公司代表都換成了陸勁了，看來不會有錯的？”
“是啊，是病了。”我沒有否認，陸方和盛圓有過合作，之後肯定機會更多，接觸多了，會知道很尋常，我也沒有必要刻意隱瞞什麽。
高奇峰說：“是這樣的，我之前就知道他病了，但是沒有打給你，想著你心裏也煩，我的電話又不能幫到你什麽忙，無非讓你更加添堵而已，就沒有打過去。可是今天打給你，是有個我覺得不太正常的地方，覺得有必要讓你知道。”
“您說，是什麽事情？”
“盛圓要上市了，最近在全國路演。第一站就是A市本地，因為做到宣傳效果，也邀請了一些合作過的公司，陸方的代表也被我們邀請了，來的就是陸勁。其實就是昨天，過程當中我去了洗手間，結果出來的時候看到那邊走廊裏有人打電話，就是路勁，本來我是過去打個招呼的，可是聽到他對著電話那一頭的人聲音不大的說什麽，他不會懷疑你的，瞎了更好。我對陸方內部的消息也有耳聞，早就聽說陸家兩位公子的關系很對立，一直以來全公司都是知道的，所以我聽到他說這句話，就想到了瞎了的是不是陸彥回，那怎麽聽上去，他這話有些脫不了幹系的意思呢？”
我聽了高奇峰這一番話，心裏大震。如果真的是陸勁說出口，瞎了的自然只能是陸彥回，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他生病跟他有關系？可是癌癥這樣的事情如何人為？那麽他所說的，不會懷疑你，瞎了正好，正好……我忽然瞪大了眼睛，會不會是？他？
高奇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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